《难经》第五十一难讨论了通过病人的喜恶来判断疾病属脏、属腑的方法。

一、《难经》第五十一难原文
五十一难曰:病有欲得温者,有欲得寒者,有欲得[“见人者,有不欲得”见人者,而各不同,病在何藏府也?
然:病欲得寒,而欲见人者,病在府也;病欲得温,而不欲得见人者,病在藏也。何以言之?府者阳也,阳病欲得寒,又欲见人;藏者阴也,阴病欲得温,又欲闭户独处,恶闻人声。故以别知藏府之病也。
二、《难经》第五十一难译文
【语译]第五十一问:生病后,有的想要得到温暖,有的想要得到寒凉,有的愿意见人,有的不愿意见人,而各有不同的情况,怎样通过它判断疾病是在脏还是在腑呢?
答:生病后想要得到寒凉,而且愿意见人的,疾病在腑;生病后想要得到温暖,而不愿意见人的,疾病在脏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腑属阳,阳病则热有余,所以想得到寒凉,且阳与外相应,所以又愿意见到人;脏属阴,阴病则寒有余,所以想得到温暖,且阴与内相应,所以又喜欢关门闭户,独处一室,不喜欢吵闹的地方。所以根据这些,就可以判断疾病属脏属腑。
三、《难经》第五十一难解析
人的欲望和需求有一定的生理基础。如天气寒冷则人欲温暖,天气酷热则人欲凉爽,这是为维持人体体温恒定的需要。又如人的渴感,实际上是水、盐代谢失衡的一种信号,因为在下丘脑视上核侧面有口渴中枢,如水盐代谢失衡引起血浆晶体渗透压升高,可使口渴中枢的神经细胞脱水而引起渴感,口渴的感觉使人寻水解渴,饮水后血浆渗透压下降,渴感消失,从而起到了调节作用。人的欲望和需求可以在人的行为、感受、口味等方面,表现为一定的喜恶,因此在病理上就可以通过患者的喜恶来了解患者机体的状态。古人很早就观察到了这种现象,如《内经》中有“临病人问所便”的论述。本难通过病人的喜恶来判断属脏属腑的方法,已经将这一现象运用到临床诊断中了。后世《望诊遵经》中提到的意态诊法,又对之进行了系统总结和归纳。
病人的动静姿态,和疾病有密切的关系,不同的疾病产生不同的病态。从喜恶的角度来看,病人喜欢的姿态往往能减轻病人的痛苦。如腹痛,病人多以手护腹,行动前倾。如患者于行走之际,突然停步,以手护心,不敢行动,多为真心痛。又如患者蹙额捧头,俯不欲仰,多是头痛等等。病人卧时常向外,身轻能自转侧,为阳证、热证、实证;反之,卧时喜向里,身重不能转侧,多为阴证、寒证、虚证。
病人对寒热的喜恶,往往可以直接提示疾病的寒热、阴阳。如病人畏缩多衣,必是恶寒,非表寒即里寒。常欲揭衣被,则知其恶热,非表热即里热。仰头喜光,多为热病。阳证多欲凉爽,并喜欢热闹;阴证多欲温暖,并喜欢安静,闭门独处。
病人对饮食的喜恶,往往可以提示病因。一般而言,厌食必恶食、厌油必恶油,这是在日常生活中都可以观察到的现象。如厌食,兼见嗳气酸腐、脘腹胀痛、舌苔厚腐者,多属食滞内停。多食易饥,兼见口渴心烦、舌红苔黄、口臭便秘者,属胃火亢盛,如兼大便溏泄者,属胃强脾弱。小儿喜嗜生米、泥土,兼见消瘦、腹胀腹痛、脐周有包块按之可移者,属虫积等。病人口渴欲饮,提示热盛伤津或阴虚不润。
甚至有时通过病人对药气的喜恶,可以判断辨证的正确与否。如清代名医王孟英在《归砚录》中指出:“所云中病与否,闻气即知,最为有理。”“要知中病之药,不必入口而知,闻其气即喜乐而欲饮;若不中病之药,闻其气则厌恶之。”并记载有两则医案。
案1:曩省中顾肇和大令之室②患暑,医者以其产后而泥③用肉桂,病者闻之甚畏,坚不肯服,家人再四劝饮,遂致不救。
案2:郡中朱姓,素有饮癖④,在左胁下,发则胀痛呕吐。始发甚轻,医者每以补剂疗之,发益勤而甚。余戒之曰:“此饮癖也,患者甚多。惟以消饮通气为主,断不可用温补,补则成坚癖①,不可治矣。”不信也。后因有郁结之事,其病大发,痛极呕逆,神疲力倦,医者乃大进参、附,热气上冲,痰饮闭塞,其痛加剧,肢冷脉微,医者益加参、附,助其闭塞。饮药一口,如刀箭攒@心,哀求免服。妻子环跪③泣求曰:“名医四人合议立方,岂有谬误?人参如此贵重,岂有不效?”朱曰:“我岂不欲生?此药实不能受?使我少缓痛苦,死亦甘心耳。必欲使我痛极而死,亦命也。”勉饮其半,火沸痰壅,呼号宛转而绝。……(《归砚录》)
案一病人暑病用热药,患者闻而生厌。案二患者本为饮癖,反用参、附补益之品,痰、热胶闭,痛极呕逆,饮药一口,如刀箭攒心,药与病不应,机体不受,表现为病人对该药的极度厌恶。二例皆勉强服下,以致疾病误治、失治而不救。可见,临床之时,病人对药物的喜恶反应,不可不加以重视,并客观分析。
但是应该指出的是,病人的喜恶表现,具有一定的相对性,如味道极苦、极怪之药,人皆生厌,难以喜恶论之,又如小孩,一般都会拒药,这并不意味着药不对病。甚至有时也可能表现为假象,如明代医家喻嘉言曾治疗一人:
徐国珍伤寒六七日,身热目赤,索水到前,复置不饮,异常大躁,门牖④洞启,身卧地上,辗转不快,要求入井。一医急治承气⑤将服。喻诊其脉,洪大无伦,重按无力。乃曰:“是为阳虚欲脱,外显假热,内有真寒,观其得水不欲咽,而尚可咽大黄、芒硝乎?天气燠蒸,必有大雨①,此证顷刻一身大汗,不可救矣。”即以附子、干姜各五钱,人参三钱,甘草二钱,煎成冷服。服后寒战戛齿②有声,以重绵和头复③之,缩手不肯与诊,阳微之状始著。再前药一剂,微汗热退而安。(《古今医案按》)
本案病人意欲饮水、欲卧凉地,甚至想入井取凉,其喜恶似乎明显表现为热证,再加上身热目赤、异常烦躁,极易误诊为阳明热实之证。也难怪前医主以承气汤通下泻热。而喻嘉言观察更为仔细,患者虽欲饮水,但索水不咽;脉虽洪大无伦,但重按无力。于是辨出这是阳虚欲脱,外显假热,内有真寒,用回阳救逆之法而安。由此可见,通过患者的喜恶进行辨证,临床上应结合具体病情,四诊合参,不可有所偏倚,否则可能会导致错误。
此外,本难仅对五脏阳虚或阴胜、六腑阴虚或阳胜的方面进行了讨论。而五脏阴虚或阳胜、六腑阳虚或阴胜的情况,在临床上仍然是存在的,其表现正好相反。